法務部再度推薦林輝煌擔任大法官,消息外洩後,我第一個反應是「馬英九在剩餘任期中,不應再行使總統提名權」,一個已涉及洩密案及政治獻金疑案的總統,已喪失正當性,應自行節制其權限。但是,隨後社會的反應卻是針對做為美麗島大審的檢察官是否適格擔任大法官。
這兩者關切的焦點確實不同,前者是聚焦於馬英九在如此狀況下,統治權已失去正當性,應知自我節制;後者則是挑動了台灣長期以來就存在的兩條深層敏感神經。這兩條神經,我稱之為:「不是加害者的敵意」和「不是受害者的仇恨」。
日 前,「風傳媒」總主筆吳典蓉發表了一篇「誰讓美麗島軍檢成為英雄」。拜讀後,非常有共鳴。誠如吳典蓉所說,台灣的民主轉型號稱是和平的不流血革命。加害者 的手也可能因緣際會,被視為是推動民主的手。由於政權和平移轉,轉型正義在「不傷感情」的掩飾下,被拋棄了。歷史真相因此被封藏,連帶的,是非不清,顛倒 黑白在台灣不時被當作選舉素材,也成為撕裂社會的潛因素。
在二次大戰後,台灣再度主權移轉,在漫長四十年威權統治下,有勇敢的反抗者,有 殘忍無情的加害者。但是,經過七十年在台灣的共同生存,不僅受害者和加害者的第一代已凋零,第二代、三代都已成長,幾乎每個家庭都有「外省後裔」和「皇民 後裔」的血緣或姻親關係。平常似乎已看不到仇恨和敵意,但是在敏感的政治場合,特別是選舉時刻,就會被政黨、政客刻意挑起。明明只是加害者的後代,卻被灌 輸了對反抗者的敵意,成為「不是加害者的敵意」;明明不是受害者本身,卻高舉起「不是受害者的仇恨」。
在軍、警、特的聚居區,非國民黨候 選人往往拿不到一張選票。我在民進黨時,在眷村拿零票是常有的事。所以,去年前行政院長郝柏村才會在台北城選情告急時喊出「保衛史大林格勒之戰」和皇民 論,企圖挑起「不是加害者的敵意」。而從不談政治迫害的柯P也有意無意地揭露自己祖父曾在二二八事件中受到囚禁,揚起「不是受害者的仇恨」引起憶往…。這 種狀況,很符合米蘭昆德拉所說的:「贗品總是比真品更極端,更徹底。」
「不是加害者的敵意」和「不是受害者的仇恨」,是台灣社會中兩根高 度的敏感神經,不要太樂觀地認為年輕世代已經成長了,「舊事」已不重要了。看看在318學運後,台灣意識更加高漲後,這兩條神經不弱反增,就該知道轉型正 義是不能被呼攏過去的。從九合一大選和林輝煌提名中,就知道二十世紀台灣發生的舊帳,如果不正視並正當處理,它仍會發作,既會影響台灣內部,也會牽動兩岸 事務的處理。
多年前,在柏楊先生發起的綠島「垂淚碑」落成典禮中,我也承蒙邀請並隨後致詞。我記得面對掌權者和受難者,我說了這句話做結語:「統治者沒有權利要求受難者放棄悲情;但是,受難者卻有一項神聖的使命必須履行,那就是點燃寬恕之火!」
受傷的台灣仍未痊癒,國人仍須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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