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3月18日美麗島軍法大審的第一天。當他走入景美警備總部第一法庭時,他燦爛的微笑,像是一個巨星榮耀的接受採訪,如果照片沒有註解,沒有人會認為這個人即將遭受唯一死刑的審判。
其實他的微笑首度出現在逃亡26天後,1月8日被逮捕後官方拍攝的第一張照片。當時施明德下巴包滿紗布,在傷口、紗布與逮捕的重重壓力下,我們看見一縷淺淺的微笑。當時的聯合報記者黃年,多年後的聯合報總主筆黃年先生,稱這是一抹詭異的微笑。如果你問施先生,他會告訴你:
我想要笑得燦爛,但特務逮捕我時,怕我吞假牙自殺,強行取出了我的全口假牙。這張照片,我沒有牙齒。
每當被問起那一年的笑容,施明德先生說:
我沒有任何僥倖心,我知道死亡就在我面前。我是一名被囚15年的政治良心犯,經驗老道,我出獄後繼續從事反抗工作,我知道我在做什麼,冒什麼風險。獨裁、特務、高壓統治,白色恐怖之下,人民連呼吸都規規矩矩的,我的努力只是微薄的希望能撼動冷漠的、沈默的、被恐怖麻痺的人民,只要他們能掙脫恐懼的枷鎖,擺脫自私自利的本能,站起來反抗不義。
我早把命丟下了,我一直都過著沒有自己的日子,我為你們微笑,渴求你們在恐懼中看見希望,希望就是一切開始。任何時候都是。
── 施明德
1977年施明德先生是一個經驗過一次無期徒刑判決,因蔣介石之死被減刑為15年出獄的政治犯。
根據當時減刑辦法規定,出獄之後五年內,只要再被判二個月以上有期徒刑兩個月以上,就恢復無期徒刑。
美麗島政團時代,以及整個黨外運動的過程中,施明德先生深知他冒的險,已經不是有死刑的「機率」,而是確確實實的「唯一死刑」。
我們訪問了美麗島事件當時案件的負責人滕則權調查員。
我們問他當時有沒有對施先生刑求逼共,他說:「沒有太多,你自己想想,像他這樣視死如歸的人,我們還有什麼好問的?他根本沒在怕的。」
現在台灣歷史課本對台灣史的介紹非常少,但還是有一張「美麗島事件軍法大審」的照片。
相信各位在國高中時期,對施明德先生在那張照片裡的微笑都有一點印象。
施先生1990年出獄至今,每次必定被問的,就是那一抹微笑,到底為為什麼?明明其他人都是這麼的嚴肅、緊張、肅殺。
施先生說,首先,他比其他人有經驗,更是從十六歲就清楚,走上反抗之路,必定要付出死亡的代價。
他說他絕對不抱有僥倖之心,之所以反抗是有勇氣,就是因為反抗者不畏懼死亡。
他說美麗島軍法大審,在押期間,他不信任律師,不相信他不是國民黨的臥底,因此什麼都不跟律師說,自己準備要在法庭宣讀的宣言,也一句都不讓律師知道,只是一再強調他要「保持緘默」。當然他事實上寫了一篇「施明德的政治遺囑」,準備在法庭上宣讀,留給後世台灣的子民。
他的律師尤清先生很急,很怕施先生保持緘默不做辯護,他告訴施先生,在國際的壓力底下,這將會是公開的審判。施先生終於聽到了他等待許久的答案。
對施明德來說,這場最後的審判,就是像是一名偉大的演員最後的巨作,作為一個反抗者,他的死亡,必須成為後世的養分與勇氣。
因此施先生堅決要保持瀟灑的微笑,讓世人看到台灣人的國魂,台灣人反抗暴政的勇氣。
面對著相機,他知道他正視的不是明天的報紙頭版,他是直直地瞪著永恆的雙眼,他是在向世世代代的台灣人宣示:我們必須勇敢。也是向中國宣示:台灣人不好惹。
仔細研究施先生的一生,仔細聽他的一言一句,我們發現,施明德一輩子有一個最在乎的點:
那就是中國對台灣的威脅。
這方面我們在另一篇故事會多加著墨,歡迎深入閱讀。
但就這篇的標題:「施明德微笑背後的秘密」
我們做一個結論。
微笑,是自己不害怕。
也是叫愛人不准害怕。
就像小時候學騎腳踏車,歪歪扭扭的快要跌倒,看到媽媽臉上的笑容,就被驅散了滿心的恐懼。
秘密,就是勇氣,與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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